年9月,华野总部。攻打济南城的各项准备早已就绪,就等信号升空了。这时,部下跑到粟裕处说:“粟司令,九纵聂凤智打来电话,说有要事,请你务必亲自听一听。”
粟裕感到奇怪,聂凤智有事应请示许世友,怎么直接打到野司来了呢,于是又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聂凤智。”
聂凤智,年10月出生,湖北黄安(今红安)人。年入团,年参加工农红军,年入党。先后任红四军连长,红九军营长、副团长,红三十一军团长、团政委,均属第四方面军,并参加了长征。
到延安后,先到抗大学习,后在抗大任队长。赴胶东后,任胶东军区团长、旅长、中海军分区司令员、胶东军区师长。解放战争中,先后任九纵二十五师师长、九纵参谋长、副司令、司令员等职。我军在胶东地区的胜仗,大多与他有关,故在华野有小常胜将军之称。
聂凤智个子不高,黑黑的皮肤,其貌不扬,给人“土里土气”之感。但他聪明绝顶,又富有冒险精神。他从没有见过汽车到会开汽车,仅仅二个小时。先让俘虏司机开车给他看,他就坐边上,那俘虏司机边开边讲。
一小时后,他就坐上了驾驶座,让司机坐一边。练了二个小时,他就让俘虏司机下车,自己一个人开车,开得飞快。
正在得意时,前面拐弯处有一个很大的炮弹坑,由于车速太快,无法刹车,更无法回避,聂凤智一看大事不好,双脚一蹬,飞身跳出车外,接着一个侧前滚翻,连皮毛都没伤着。其反应之敏捷,身手之矫健,动作之迅速,当今训练有素的体坛高手也望尘莫及。
而那辆车翻撞在弹坑中,“轰隆”一声,爆炸起火,烧成了一堆废铁。后来,聂凤智的车技有了很大提高,但始终没人敢搭乘他开的车。
曲阜会议时,他好意让三个师长搭他的吉普,三个师长见是聂司令亲自开车,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上他的车。
提起聂凤智,就离不开许世友。早在红军时期,他们在一个部队。在红四军时,一个是连长,一个是营长,后来当了副团长,可惜不在一个团,彼此不认识。到了延安,他们同在抗大学习,虽然相识了,但交往甚少。
到了山东抗日战场,他们结成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许世友任胶东军区司令员,聂凤智先后任胶东军区所属十三团团长、五师师长。
许世友任九纵司令,聂凤智任九纵第二十五师师长,九纵参谋长、副司令兼参谋长。许世友任山东兵团司令,聂凤智便接任九纵司令。
聂凤智遇上许世友,的确是一种幸运。正是这个许世友,为聂凤智提供了一个舞台,使他得以施展才华,为革命贡献出聪明才智,为人民立下赫赫战功。
许世友有了聂凤智,更是一种幸运。抗战初期,许世友曾跃马太行,打过一些胜仗,但是这些战役或战斗,从决策、部署到具体指挥都是陈赓一手操办,许世友再勇敢,再不怕死,也只能生活在陈赓的光环之下。
到了胶东就不一样了,许世友一举成名。因为他有了聂凤智。可以这么说,许世友的成功之作,基本上都是聂凤智打主攻,唱主角完成的。我们不妨翻一翻许世友的回忆录《我在胶东十六年》,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信手举几个许世友到了晚年还津津乐道的战例:
河源西沟战役,聂凤智率十三团担任主攻,一举成功,打出了胶东军区的威风;周张战役,聂凤智指挥九纵,长途奔袭、大胆穿插,一举砸烂敌人的指挥中枢,为整个战役奠定胜局;潍县战役,聂凤智完胜敌军,打出了一个全军闻名的“潍县团”。
有一次,警备三旅守备灵山没有守住,被敌人占领了,许世友命令组织“敢死队”把阵地夺回来。“敢死队”指战员都是“敢死”的,但人虽死了,阵地还是没有夺回来。
许世友急了,叫聂凤智率部冲上去。恰巧,聂凤智得了急性阑尾炎刚做完手术,不能动弹。
作战参谋在电话中回答许世友:“聂师长患阑尾炎,刚动完手术,不能活动。”
电话筒内立即传来了许世友的怒吼声:“告诉医生,用绷带给他扎扎紧,用担架抬也给我抬上去,打完了,再回来好好休息。”
聂凤智果然躺在担架上抬到前线指挥打这一仗,一个晚上,就夺回了灵山。
年中秋,中央为确保东北的巩固与发展,从其他各战略区抽调了主力部队进入东北。聂凤智也正式接到军委命令,随部队横渡渤海北上东北。
突然,许世友紧急召见聂凤智,告诉他不要去东北了,继续留在山东战场作战。聂凤智非常奇怪,但又不敢问,过了很久才知道,许世友以胶东军区名义,给军委发了个电报称:聂凤智得了开放性肺结核,不但要好好治疗与休息,还需要隔离,因为有传染性。请求换一个干部去。
军委马上复电,表示同意。于是,许世友用“调包计”换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同级干部。
这件事,反映了聂凤智在许世友心中的地位。为了留下一名得力干将,公然欺骗军委。好在毛主席知道此事之后,仅仅一笑了之。
让我们再举一个实战的例子吧。年1月31日,军委决定,由华野第七、第九、第十三纵组成山东兵团,并指挥渤海纵队、鲁中纵队等,担负整个山东战场的作战任务,由许世友任司令,谭震林兼任政委。
兵团领导会同各纵队领导,经过反复商讨,决定发起张(店)周(村)战役。至于这个仗怎么打,却发生激烈争论。最后,一致同意聂凤智提出的“挖心战术”,就是由聂凤智率领九纵长途奔袭,突然打掉敌人的指挥中心周村。
3月1日,华野东兵团九纵,从大本营掖县出发,3万多名将士日夜行军,向周村急进。经过7天7夜急行军,西进了多公里,于3月7日抵达广饶县西北常家庄一带。为麻痹敌人,聂凤智决定分散隐蔽,休息两天后,采用昼伏夜行的方法,隐蔽地进入了敌守备区以内的周家园、北石桥、唐山庄之间地区,距周村仅仅20公里。
周村,胶济铁路的“心脏”地区,北靠桓台、邹平,东邻张店,西面是博山,南面是章丘、济南。
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九纵向周村穿插时,突降大暴雨,顷刻之间,坑满沟溢,道路淹没。矫健严整的行军队伍,一下子陷在泥泞之中。
由于大暴雨,夜间又漆黑一片,方向不清,道路难辨,首尾难顾,一夜间仅仅走了几里路,未能及时赶到作战地域。
另一纵队,即华野七纵却及时赶到作战地域,包围了张店,准时突然发起战斗,全歼了守敌余人。这一下子惊动了其他地方的敌人。驻桓台、邹平各地之敌见势不妙,纷纷向他们的指挥中心靠拢,导致周村之敌一夜间从余人激增至00人。
这一守敌骤增的情况,无疑给九纵攻取周村,增加了难度。打还是不打?聂凤智决定召开纵队党委紧急会议。
会上,打与不打,各执一词:主张打的人说,战机难寻,现在不打,待敌人调整好部署,构筑好工事,再打就来不及了;主张不打的人说,敌人兵力成倍增加,我们作战意图已经暴露,打起来并无取胜的把握。
聂凤智想:此次战役,周村是关键,是主体,打迟了,敌加强工事,调整部署,加上济南、潍县之敌增援,可能造成令我被动局面。如果打,也有有利条件,张店之敌已被歼,既动摇了敌之军心,又使我无后顾之忧。
再说,我攻敌之突然性尚未全部消失,敌还没来得及调整部署和加强工事。于是,他下定决心打,便说:“别争了,还是打吧。”
有人问:“万一打成消耗战怎么办?”
聂凤智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主攻的军事指挥员,我下的决心,出了问题,我负全责。现在还是一个字:打!”
大雨天,漆黑夜,虽然行动不便,同时也掩护了我们组织的爆破作业。到次日凌晨4点,一切准备就绪,炮兵集中火力,猛轰周村二丈多高的围城墙的薄弱点。炮击刚停,硝烟未散,立即进行连续爆破,终于同时炸开了两个缺口。
我突击部队立即进行突击,不怕牺牲,勇猛顽强地大胆穿插,后续部队大量跟进。经过10小时激战,盘踞周村的敌人计00人悉数被歼,生擒敌整编三十二师参谋长李锡煜,仅其师长周庆祥等带了几名贴身警卫,从下水道钻出城墙潜逃了。他所乘坐的吉普车也被缴获。
喜讯传来,许世友分外高兴。他说:“打得好,打得真好,这一仗打胜了,全局都活了。”
许世友言犹未尽,因为这是他任兵团司令的第一个大胜仗,于是又说:“我们九纵经聂凤智接手后,英勇顽强、机智勇敢的作风又有了进步!”
其实,华野主力第九纵队的战斗作风的形成,本身就有聂凤智的功劳。聂凤智原所率领的二十五师,是九纵的绝对主力。
还是回到济南战场吧。聂凤智的九纵属攻城东兵团,归许世友直接指挥,如有事应直接请示许世友。他为什么竟越过最亲密的“老首长”,直接打电话找粟裕,并要求粟裕首长“务必亲自听一听”呢?
原来,在曲阜会议上,宋时轮的十纵从“阻援”抢到了“主攻”,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令聂凤智很不痛快。但是他又一想,我九纵是能攻善守、打遍胶东、打遍山东的英雄部队,你十纵西面主攻,那么东面主攻,肯定是我九纵了。到时候,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一遛就明白了。
谁知,正式命令下来,九纵居然是助攻。“助攻”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隐隐作痛的刺激。聂凤智想找许司令,但不敢,许司令的脾气他太清楚了,弄不好会被撤下来,连助攻都打不成了。
副参谋长叶超几次催他向各师下达命令,他不肯。最后,他下决心找粟司令。华野的人都知道,粟司令心地善良,待人和气,遇事好商量。所以,当粟裕拿起话筒时,聂凤智就大声地说:“粟司令,我心里有话要说。”
“说吧,我听得很清楚。”
“这次,我们九纵从东侧攻济南,命令上写的是助攻。这个助攻是什么意思?”
其实聂凤智知道,命令是许世友、王建安签发的,只是上报粟裕处备个案而已。再说,著名的华野主力第九纵队的司令,居然会不知道“助攻”为何意?好在电话里传来了粟裕的笑声,聂凤智一听,心中一喜:有戏。
“聂凤智,我问你,助攻是不是佯攻?”
“当然不是。”
“助攻是不是也要真刀真枪地与敌人真打?”
“当然真打。”
“聂司令,那就行了。关键在于,谁有真本事,率领自己的部队首先打进济南城!”
“那么,我该怎样给各位师长下命令呢?”
“你是九纵司令,还是我是九纵司令?”
“嘿嘿,粟司令,我明白了,谢谢。”
“嘿嘿,你明白了,我却要糊涂了,真是的。”粟裕笑着挂了电话。
“嘿嘿嘿。”放下电话,聂凤智还在不停地笑。他指着叶超说:“喂,听着,将下达给各师的命令,一律将助攻改成进攻。不,要改成积极进攻!要求他们,争取首先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
至于各师下达给各团的命令,是不是由“进攻”变成了“主攻”,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都已经进入了战位,只等信号升空了。
攻取济南,华野曲阜会议议定为一个月左右,粟裕、聂凤智估计半个月左右,军委批示是两个月,准备打三个月。那么到底用了多少天呢?当时,谁也没想到。
年9月16日,中秋之夜,秋高气爽,月明如昼。尽管战云低垂,但泉城内仍是一片宁静,百姓们非常珍惜这难得的安宁,家家户户怀着惴惴不安之心,照例吃月饼,赏明月。
深夜24时,突然万炮齐鸣,围绕济南城方圆百里,山川、大地都在颤抖,处处硝烟弥漫、火光闪烁。济南,顿时成了一个从睡梦中惊醒的城市。
攻城西兵团的两个主力纵队,首先向济南的西南屏障长清河突然发起猛攻。接着,十纵沿黄河东岸,向济南的西南部急攻;三纵和华野司令部警卫团,向济南琵琶山一举攻击;冀鲁豫军区部队进攻济南的西北部;渤海军区部队攻击鹊山并扑向黄河铁桥。
当然,进攻不可能没有重点,宋时轮率部当日就突破了长清河,占领了长清县城,俘敌一千七百余名。接着十纵、三纵分别从黄河边、琵琶山压向机场。
王耀武大惊,决定进一步加强西线的防务,急令第二整编师长晏子风,率二个旅的预备队急援西线,确保机场。
宋时轮把指挥位置放得很前,随萧锋、李曼村的二十九师行动。部队进至玉符河受阻,宋时轮站在河堤上,奇怪地发现河水陡涨,河面一下子明显地增宽了许多。
原来,王耀武为阻止解放军前进,命令打开黄河水闸,让黄河水灌入了玉符河。然而,要拿下飞机场,就必须过河去,攻克敌人的核心据点常旗屯。宋时轮命令肖锋抓紧时间,首先率部冲过河去。
当部队冲至河中间时,敌人从暗堡、地堡向河中猛烈扫射,战士一个个倒在河中,鲜血染红了河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锋急中生智,命令迫击炮连,用迫击炮筒向敌堡打炸药包。
数十门迫击炮将带着长柄的炸药包射向碉堡,敌人竟被这种新式武器吓晕了。这个绝招,系肖锋发明于济南战役,以后又被广泛运用,肖锋名声大震,又一次获得华野嘉奖。
攻城西兵团打得好,进展快,攻城东兵团打得更漂亮。九纵向济南的东大门茂岭山、砚池山发起猛烈进攻。梦中惊醒的敌人拼命反抗,两军拼杀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茂岭山口,李景璋率领突击排冲了上去,几次强攻后,全排只剩下9人。李景璋将9人分成3个组,自己率第二组,冒着枪林弹雨,继续强行突击,终于突破了敌人的前沿阵地,从后面把一个大炸药包投放进敌人的一个中心碉堡。
接着,配合紧紧跟进的兄弟部队,拿下了茂岭山,还抓了50名俘虏,打开了济南城东的重要屏障。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兄弟部队,很快,济南东面的另一扇大门:砚池山也被打开了。
攻克茂岭山、砚池山的喜讯,传到了聂凤智处,他立即高声说:“打得好,打得好!”仿佛前沿的将士们能听到他的称赞似的。
紧接着他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住茂岭山、砚池山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制高点。当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时,聂凤智的纵队指挥所已经登上茂岭山顶。他向西望去,济南全城一览无遗。
他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从茂岭山到济南城这十来公里之间的各个军事目标。他看到了九纵进攻的必经之路上,布满了数十个地堡群式的集团工事。这种大小高矮的子母堡阵地的构成,是以中央为母堡,四周为子堡,间隔为30至50米,火力可互相支援。堡与堡之间有交通壕相连,外围有壕沟、鹿碧、陷阱、铁丝网……
聂凤智仿佛看到了我攻城战士,在猛烈的火力下,一片一片地倒下。
他沉思了,想起曲阜会议,粟司令曾单独找他谈话:“凭我们现有火炮的能力,是不可能把敌人多年苦心经营的永久性工事全部摧毁的。因此,我们不能采取四面八方,全面平推的战法。要根据敌人工事坚固,纵深很长,但间隙较宽的特点,选择宽的或薄弱的地方大胆插入,或者集中火力突破一点,勇猛插入,将敌分割围歼。”
现在,很难找到间隙较宽或薄弱的地方,只有集中火力突破一点了。这一点选在何处,又怎样突破呢?
他沉思着,信步走进了茂岭山上最大的一个母堡中,啊,这样的钢筋水泥构成的永久性工事,一般火炮是无法摧毁的。他突然想起了潍县战役,他的潍县团就是用挖坑道的办法,在敌堡下埋了大量炸药,一下子让碉堡坐上了“飞机”。
他决心用这个办法,炸掉前面的几个大母堡,打开一个大缺口,一下子插进大量部队,在敌人肚子里打。于是他笑了,指着这个最大的碉堡说:“王耀武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为我们建了最好的指挥所,同志们,不走了,今天华野的小常胜,就在这里指挥了!”
攻城的东、西两个兵团,都打得很出色,都旗开得胜。这就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9月16日,中秋之夜,明月高悬,微风吹拂,毛主席无心赏月,甚至有些心神不定,睡得很晚。他记得,粟裕打仗常常是22时打响,24时总攻,所以,过了24时就去睡觉。
照毛主席习惯,他应该起得很晚,一般人的午饭,是他的早餐。然而,9月17日,他起得很早,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走了很久,才去办公室,坐着抽烟,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终于,军委二局的戴镜元飞马而来,翻身下马,将一份电报交给军委机要室主任叶子龙。叶子龙一看电文,喜上眉梢,立即交给了毛主席。
电报称:“济战已按原定16日发起。攻济东兵团九纵已于17日凌晨攻占济南城东的重要屏障茂岭山、砚池山,现正攻击前进;攻城西兵团之两广纵队、野特团、十纵特团已肃清长清山外围及四关,毙敌数百、俘敌余人,十纵二十八师于16日晚攻占杜家庙,歼敌十九旅辎重连,俘其副团长以下百余人。”
毛主席手中的香烟,在慢慢地燃着,烟灰一截一截地掉在写字台上,很快就要烫着手指了,他全然不知,笑眯眯地继续阅读电文。
另一方面,王耀武的桌上也有一份材料,内容和上面的电文差不多。但他不理解,认为至少可以守住半个茂岭山和砚池山,工事如此坚固,运兵、作战、生活都可以在隐蔽中进行,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让共军打开了呢?
特别令他头痛的是,刚刚接到电话,城东前沿的子母碉堡群,竟被同时炸了好几个母堡,共军地面部队正如潮水般向这个大缺口突击。他虽然命令部队拼命顶住,然而顶得住吗?
他原以为,粟裕的主攻方向是西面,现在看来,粟裕的主攻方向是东面了,此人用兵果然非同一般。他先用兵从西侧向我压缩,知道机场是必守之地,牵制住我的兵力,然后从东侧向我猛攻,真是厉害啊!
然而,粟裕也太低估我王耀武了。王耀武考虑了一下,拿起“命令新近调来援济的空降旅、保七旅疾援城东,属曹振锋师长指挥,确保城东防区,万无一失。”
接着,他又从晏子风的两个旅(已出援城西)中,各抽出一个团,作为最后的机动力量。
9月19日深夜,攻济之战已进行了整整三天了。王耀武百思不得其解。他的部队怎么会节节败退,精心设置的第二道防线已经有多处被突破,虽已下了死命令,要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看来是不可能了。
但是,对三天来的节节败退,他总觉得不可思议。他叫来了作战处的谭处长,让其报告详细的战斗情况。
谭处长报告说:城东十五旅四十八团团长李朴战死。七十七旅二三零团团长周羽同重伤,院方表示全力抢救,但属医治无望。马武寨守军激战二日,共军屡攻不下,伤亡惨重。后来共军集中炮火,协同步兵连续猛攻,固守于此的二一三旅一个团,从上校到普通列兵,全体将士都阵亡了。
王耀武静静地听着,从这三个团的死伤情况,已经可以判断出战斗之惨烈。不是么,一个团长战死,一个团长重伤,一个团更惨,全部血洒沙场,怎么能说军官指挥不力,士兵战斗不用命呢?
他不由得暗暗称赞自己部队的战斗力。他王耀武,曾是黄埔第三期第一名高材生,少年得志,便领兵打仗,八年抗战,屡败日寇。美国人、日本人、蒋委员长都称他为“常胜将军”,因此,他成为长沙地区的首席受降官。
回忆往事,王耀武的内心充满兴奋和自豪,陷入一种宗教般的醉意之中。而面对现实,他又跌入了无比沉重的深渊之中。自从李仙洲学长被俘,他就预感自己的事业,正从顶峰慢慢向下滑坡。
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就是老对手粟裕。这个人到山东之前,我山东局势基本稳定。他一来山东,便使我国军每战必败,每败都要付出数以万计的代价。
首战鲁南,我损失五万三千之众,中将马励武、周毓英被活捉;莱芜会战,丢了李仙洲不说,我北线集团五万六千精兵良将损失殆尽!最最痛心的是,孟良崮之战,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国军王牌、五大主力之首整编第七十四师,三万多弟兄无一生还!
真是切肤之痛啊!当张灵甫阵亡的消息传来,他就预感,如果粟裕这颗克星不离开山东,自己将来也可能栽在他的手中,而今果真如此!
王耀武悲痛已极,慢慢地从坐椅站起来,手执蜡烛,遥祭沂蒙山上的亡灵!向天悲呼:“苍天何以予我如此大难!何以对我如此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