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化脓性阑尾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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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4/5 23: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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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bb:感谢等风来姐妹亲情提供!!!第18章,22章,23章,47章,大结局都补齐了!!!)

第46章

 绷紧的神经放松,一下子就沉沉睡去,呼吸轻浅但有规律。莫龄龄看着他,这样的病态,彷佛不是睡着,而是昏了过去。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热度还在,静下心来,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裙子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昨晚出来的急,连手袋都没拿,只带了手机和信用卡夹。掏出来,有些惊讶地看见居然是顾展朋的号码。试着缩了缩手指,即使睡着了他也握得那样紧,生怕她再走了似的。挣脱不开,只能压低声音说话,

“顾医生?”

“莫小姐,总算联系上你了。碰见江涛了吗?”

“恩…”看了一眼睡着的人,“今早才见的面。”

“你们在哪?他现在怎么样?”

“怎么了?什么意思?他有些发烧,热度不高,是感冒了吧…噢,我们在意大利。”

“发烧了?这孩子真是……”

“到底怎么了?”心里一沉,又望向他,那样糟糕的脸色。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顾展朋终于把她离开那天以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电话这头一下子没了声音。要是不死死咬着下唇,莫龄龄此时肯定会哭出声来。

“我警告过他,飞长途会让阑尾炎病情加重,这样的低烧就是征兆。”

“病变了?”包在他手心的自己的手,不可抑止地开始发抖,莫龄龄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要马上手术吗?我该做些什么?”怪不得觉得哪里奇怪,他发烧,根本不是感冒,一点感冒的症状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带了消炎药,疼了就吃,慢性阑尾炎本来就会刺激腹膜而引起胃不舒服和食欲不振,加上药的关系,胃是肯定受不了的,但也没办法,热敷一下。实在厉害了,在那边直接手术,不然会有穿孔造成腹膜炎的风险。”顾展朋也无奈地叹气,“你好好看着他,尽快回来。”


  这一觉,江涛睡了很久,他太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莫龄龄一刻也不敢放松,只盯着他,恨不得连眨眼都可以省略。过了中午,太阳慢慢转移了方位,炽热的阳光照射进房间,落在床上,莫龄龄想去拉上窗帘,免得光线晒在他脸上,挣了半天却抽不出手。不知是不是这样吵着他了,江涛皱了皱眉,极轻地□□了一声,没睁眼,只是挪了挪身子,像是没醒,之后又翻了个身,但彷佛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辗转地频繁,最后突然松开他攥了大半日的手,按住小腹。


  莫龄龄吓了一跳,知道他犯病了,一声声叫他的名字,始终叫不醒,无法,伸手抚上他的面颊轻轻地拍,“江涛…江涛,醒一醒…”


  躺着的人紧皱眉心,睫毛不停扇动,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一双黑瞳却不见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朦,透着痛苦。人一清醒,能感觉到的痛楚便如排山倒海般的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蜷起。

“药呢?药放哪儿了?”记起顾展朋的叮嘱,就算他的胃受不住,也得吃药。

“…箱子里…”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连说话都会让疼痛加剧。


  立在墙边的是一只小小的旅行箱,因为太急,把里面翻得乱七八糟才找到,在一堆药里认了认,捡出消炎的,倒了热水。回到床边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他好像已经受不住了,低低闷哼了一声,一下子功夫,额际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有的竟顺着鬓角流下来。


  莫龄龄不是不害怕的,可这样的时候她要是乱了阵脚,怎么照顾他?


  喂他服了药,“我叫车,我们在这里把手术做了好不好?”


  江涛靠在她怀里,试着调整呼吸,

“…吃了药就会好………回去在做…”


  要能坚持到回去手上自然是好,莫龄龄对西方医术一向没什么信心,又或者是顾展朋太让她放心。再者就是饮食方面,这里连给他煮个粥都难。


  刚准备扶他重新躺下,却被阻止,

“别动…就这样让我靠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能稍微减轻疼痛,他的脸就埋在她的勃颈里,莫龄龄是再也不敢动,就这么环抱着他,抬手抹掉他头上的的汗珠,把薄被往上拉了拉,盖住胸腹,然后探手进去,准确找到他那修长的手指按着的痛处,用手按揉。


  这么大个子一男人,全身脱了力的靠着她,很快半边身子就酸疼,接着麻的没了知觉。莫龄龄听说过阑尾炎的那种疼,是连呼吸,说话,甚至极小的一个动作都能牵引出疼痛的,本想和他聊聊天分散他的注意,还是作罢。又想了想,才缓缓开口,

“我说,你听,好不好?”没等他回应她已经继续,“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大学的最后一年,我病着。我曾经有个姑姑,我们感情很好,很亲,在我心里,姑姑和爸爸妈妈的地位是一样的。小时候,我不粘人,除了她;长大出国,我没有谁舍不得,除了她。姑姑很善良,但是身体一直不好,她是早产儿,先天的心脏病,但是很少发作,所以大家都掉以轻心了。她很喜欢旅游,到处去,也带着我,后来我出国,和她说好了等我毕业,有时间了她就过来,我们环游世界。可是,她没有等到。一点预兆都没有,她发病死在家里。没人知道,隔天才被人发现。”


  过去这么些年,当初像是天塌地陷的事如今只剩忍得住的心痛,时间的力量真是强大。

“龄龄……”被子底下,他的手盖下来,握牢给他揉着小腹的手。

“嘘,你别说话,”空出的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不再发冷汗了,“家里的人怕我受不了打击,一直瞒着,追悼会,火葬,我都不知情,给姑姑打电话没人接,问妈妈,她说姑姑出差了,我又给她写邮件,计划着我们的约定,却一直没有回音…一直到后来我回国,才知道姑姑已经不在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病了,睡不着,听不见人说话,很害怕,整夜整夜做梦,醒着或是睡着都好像看见姑姑,听见她的声音。我身上的那个纹身,是她的名字,以前我没对你说起,你一定生过我的气吧…对不起…噢,我又犯规了,”


  他们之间的约定,她怎么就是记不住。侧头在他的鬓角轻轻一吻,

“纹了她的名字在我身上,跑了许多地方,带着她一起,兑现给她的承诺。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我选择了这个方式,怀念她。”


  说出这段往事,本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减轻痛苦,此时,莫龄龄自己倒是失了神,眼睛看向窗外,眨也不眨。身边的人撑着床支起身子,微微转头,反手把她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像哄着婴孩般,

“回去以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微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眉心,莫龄龄才猛然清醒过来,

“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有没有好一点?”


  对江涛来说,或许莫龄龄本身就是一剂良药。


  额头抵着她的,两人的鼻子都挺得很,鼻尖相互轻轻蹭着,在准确吻住她的唇之前,江涛听见了温软又坚定的声音,

“我爱你。”

第47章

莫龄龄从没想过缠绵会发生在这个时候,他还病着。顺着他的力躺下,自己的身体火热,他的明显稍凉,交缠在一起,狠狠地用力。在尚存一丝理智之际,动作不敢太大,只是抱紧他,轻轻说,“不行…你现在需要休息……”对方显然不肯,咬了咬她的耳垂,继而转为吸吮,模糊不清地吐出四个字,“现在就要…”

莫龄龄哭笑不得,这人孩子脾气又上来了,若日后报纸头条登上“XX集团江总与女友异国寻欢过度导致阑尾炎复发入院”,那还了得!!

“江涛,别闹…”边说边拿手抵住他的进攻,“你现在需要休息,等回去了我任由你处置,好不好?”天晓得她自己忍得有多辛苦。

江涛这个时候其实哪儿来的力气,只不过一下子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而已。药起了作用,疼痛减轻不少,可身上还是脱力。手上的动作慢慢停止,就让她抱着,“回去我要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两人相拥而睡。莫龄龄连夜赶来,见他发病又紧张又害怕,此时已经倦极,睡意铺天盖地而来,嘟囔着问了句,“感觉好点了?”

“放心,快睡。”这是清醒时听到的最后四个字。

江涛侧身搂着她,手指一下下梳理她的长发,然后轻轻吻在眉心,便合了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时间不长,但睡得格外安稳。莫龄龄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全是夕阳西下的金*色。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才发觉自己仍被某人箍着。几个小时下来,两人竟谁也没有动。

睁大眼盯着他看,越看越恼自己。这样别扭又自相矛盾的女人,怎么就值得他江涛放下身段,丢掉公事,忍着病痛一路追来这里。

“看够了没有?”枕边的人突然说话,倒是把独自懊悔的人吓了一跳。

“你醒了?”怪事,这人没睁眼竟也晓得自己在看他,“好了?一点儿不疼了?”

“恩,顾展朋的药还算管用。”

“你还说…回去就动手术…要不我们明天就走吧?可是,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说着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低烧持续不退,是药性把疼痛强压下去罢了,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现在你舍得回去了?”他一直维持侧身的姿势,始终闭着眼睛。

“都道过歉了…在新闻里看见你没出席竞标大会,我害怕得要死,以为你出了事…”想到那时的震撼,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是谁狠心的撂下话就跑?…”本还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突然收住。有柔软的手指碰触面庞,指尖点在眉心,抚过眼睑,滑下鼻梁,最后在停在唇上。这样软的有些酥麻的触感让他缓缓睁开眼睛。

“江涛,你那么聪明,这一次为什么就这样来了……”把手覆在他的胃上,温热的掌心摊开,慢慢地揉着。刚才伸手去环他的腰,手臂触到的上腹已经一片冰凉。

看着褐色的瞳孔又泛起水雾,心中酸疼。

“好了,都过去了。以后你再不能这样,说走就走。”莫龄龄往他身边又挪了挪,缩进他怀里,“我也要向你道歉,私下联络了秦韵。不过,我真没想过要查你什么,我只是……”

“我知道,江涛,我都信。秦韵是那样专业的心理医生,我也信她。其实冷静下来再想,我气得根本是我自己。从莹莹身边抢走了你,又比她还能让你生气,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你那么优秀,却和这样一个我在一起。”

“看你平时精明冷静,脑子里怎么尽胡思乱想。我只说一次,你听好,我江涛的喜怒哀乐只想,也只会让你莫龄龄一个人看,记住了没有?”

停顿一会儿,怀里的人才轻轻“恩”了声,吸吸鼻子,又说,“我想回家,”已有明显的鼻音。

爱情,真是美妙,能让一个人如此渴望甚至奋不顾身地想去靠近另一个完全没有血缘的人。

就如此刻的他们。

寰宇之间,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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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赖到傍晚,莫龄龄决定得出去弄点东西吃,特别是身边的人,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吧。腹中空空,胃一定更加难受。起床穿衣,心里还在盘算着去哪儿给他弄些易消化的东西,床上的人也一骨碌坐起来,要与她一起。

“你不能去,乖乖睡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人也不理,径自往身上套衣服。

莫龄龄急了,她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能吃得下的东西,何况他还白着张脸,发着烧,出去乱晃一气直接昏倒都说不定。

一急,推了他一把,“好好躺着不行嘛?!我要急死了!”

或许身子真的太弱,被她一推,江涛竟一个重心不稳,歪歪地倒在床边,喘着粗气,“什么时候变这么野蛮了?”

“对不起对不起…”莫龄龄没想到他虚弱成这样,连忙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有没有哪里疼?是不是头晕?”

江涛喘了喘,调整好气息,才又说,“只给你十五分钟,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原来怕的是这个,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心里酸疼,那股劲儿直往鼻子里冲,呛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不会再走了。我要跟着你,一起回家。”

待门在莫龄龄背后轻轻锁上,坐在床边的人终是坚持不住,手按着腹部,咬牙渐渐弯下了腰。身体他自己有数,也清楚应该马上手术,但在这里却觉得心慌。她回来身边,却还不够,彷佛一定得带着她漂洋过海地回去他们的家,才放心,才安心。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江涛啊江涛,没有安全感这档子事儿不都是娘们儿的玩意,你瞎凑合什么?!

中国同胞分布全球,这是事实。莫龄龄在外面转了一会儿,毫不费力地就发现了一家华人开的小餐馆,可在国外,这些所谓的中餐哪里还正宗,老早西化的不成样子。同是中国人,孤身在外总是很能互相帮助,莫龄龄稍做解释,餐馆老板便立即同意,并亲自下厨,没几分钟便打包了两分热腾腾的面。虽只是清汤挂面,但江涛此时能吃下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了。同老板道过谢,看了看表,他只给十五分钟,她绝对相信他不是说着玩玩的。加快步子往酒店走,还好,维罗那不大,酒店在中心位置,周围什么都有,没几步路。刷卡进门,他正半靠半躺,开了电视在看。

“是不是很准时?我买了面,吃一点垫着,会舒服点。”

VIP套房在卧室外间有个厅,莫龄龄小心搀扶着他走过去坐好,倒被他笑话,

“我还没病入膏肓,”

“扶着稳点儿,怕您腿软脚底子虚呗。”江涛笑得无奈。

莫龄龄也是一天没进一粒米,饿得都没知觉了,揭开盖子,闻着面香,西里哗啦就吸起来,等她吃得见了碗底,发现对面的人已经停筷,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

莫龄龄缩了缩脖子,抹抹嘴,以为嘴边粘了什么,“笑什么?”

江涛摇头,没说话,只是笑。

莫龄龄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碗里,大半碗面都剩着。她不禁皱眉,

“就吃这么点儿?”

“恩,饱了。”

知道他没胃口,额头上又覆了一层薄汗,恐怕是不舒服了。莫龄龄倒了面收拾掉碗筷,端水又拿了药,看着他吃下,才重新扶他回床上躺好,自己跪在床边,给他的胃按摩。

“不舒服也不说,看看你自己的脸色…是不是疼的厉害?”

“还好。”身体某处是疼,但心里却十分舒服。

“都怪我,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公司的事怎么办?对了,竞标的事……最后怎么个结果?”

“赢家是程思,”见她的眼神黯淡下来,一副自责得要死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逗她,于是绷了绷唇角,不动声色地说,“筹划准备了这么久,最后功亏一篑,我追着某人跑出来了,剩了全公司的人在那埋怨。”说完还瞥了瞥她的表情。

果然,趴在床边的人面颊开始泛红,扁了扁嘴,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问,

“很严重?是不是害得你们公司亏了许多钱?”

“你说呢?”

见她那样子懊悔得快滴出泪来,刚想坦白,却听得她叫,

“Shit,这次跑出来估计□□气得会开了我…回去以后我赶紧找工作,把钱赔给你…”声音越说越小,像小孩子犯了错等着惩罚。

江涛想笑又忍得住,假意咳了两声,“那你得考虑再找个兼职,这数目不小,不然得多久才赔得清啊…或者,把自己下半辈子的时间来做抵押,也不是行不通。”

平时反应不慢的莫龄龄这回愣是没转过弯儿来,等看到他眼里的点点笑意才明白话里的意思,整张脸带着一双耳朵“噌”地瞬间通红。

江涛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揽过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胸腹,手指成梳,有一下没一下地理她的长发,

“逗你的。别多想,这事儿不怪你。我本来已有心助他,就算你没走,我也没追着你走,结果还是一样。”

“我不懂,之前你忙得那样辛苦,为什么最后…”

“这次是个机会,特别是对程思来说,他回国不久,公司刚成立,国内的声誉人脉都还不足,办事方法他也不熟悉,只靠他自己要赢不是不可能,就是累点儿,前医院。我不缺这个机会,得到或失去对公司影响都不大。帮他打通一些关系,省力些。”

“可你们不是…….”莫龄龄记得那个饭局,那种疏离,那种尴尬明显暗示着这两人不大对盘。

“都是上一辈子的恩怨,记着这么多年也够了。带着恨的日子,很累。”

她忽然抬头,手支着下巴,瞪大眼睛,像发现什么怪事似的,喃喃自语,“原来商人里也是有好人的。”

江涛不禁觉得有趣,“当然,我都不要你赔钱了,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又让他摆了一道,她一边嘟囔着“无商不奸”,一边飞快地点了一下他的唇。哪里有这么容易跑掉,大手上来立刻扣住她的后脑,这一吻,长久,细密,缠绵。

第48章


  多休息了两天之后才订下回程机票。顾展朋的医院,莫龄龄一听立刻回答说好。


  顾展朋笑问,“他倒愿意了?”


  莫龄龄瞄了眼靠在沙发里看电视新闻的人,放低了声音,“没问题!”接着又报告了江涛的身体状况,才挂上电话,盘腿挨着他刚坐下,就听得他问,“什么没问题?”


  清清嗓子,她故作严肃,“你答应过我回去就开刀的,我让顾医生安排去了,等我医院…”终究是有些底气不足,说完还小心留意着身边这人的表情。他总算把视线从新闻里移到自己身上,收了手臂抱在胸前,眯了眯眼,

“胆子大了,哪儿学的先斩后奏?”


  她嘿嘿干笑两声,撂下一句“病人已被剥夺发言权!”,便躲进套间收拾衣物,其实两人都没什么行礼。


  坐长途飞机是件非常累人的事,别看坐着不动并且吃吃喝喝,却也让人全身酸疼筋疲力尽。机舱里冷气打得十足,莫龄龄问空乘多要了两条毛毯,严严实实地盖住江涛的胸腹,就怕他受凉,这一路她也不敢睡,担心要是自己睡着了他又发起病来可怎么办,这人是笃定自己死撑的。还好,今天他的精神不错,翻翻报纸,看看电影,陪她聊聊天,一直太平无事。


  事情总是邪门地朝人们所希望的背面发展。飞了大半的路程,应了顾展朋的猜测,江涛开始觉得不舒服,他也不说,斜着身子靠着机舱壁,莫龄龄见他突然安静下来,心里一沉,问了几回他才承认是腹中疼得厉害。


  赶紧给他喂药,要了点热水冲了昨晚在华人超市买的小热水袋替他热敷,却怎样也不见效果,血色很快从他脸色褪去。空乘过来询问多次,甚至提议做个广播,看看机上是否有医护人员。莫龄龄晓得他的脾气,是不愿让人瞧的,她其实也不想,来人给他检查不外乎摁摁按按,涂增痛苦罢了。想了想,还是低声问一句,

“要不要找人来看看?”


  那人已无力说话,只闭着眼摇了摇头。众人叹气,个个脸上都是担心与心痛的表情。他刚登机那会儿就惹来无数目光,暗紫色的立领Polo衫,奶白色休闲长裤,尽管脸色还是透着病态,但实在是英俊的让人到抽凉气。空姐们每隔不久就来嘘寒问暖,也是,他这样的人,无论在哪儿总是最耀眼的那个。想到以前莹莹拉着她看的言情小说,便打趣道,“祸害啊祸害…”


  那人不明所以,她只好解释,“是言情里对你们这类人的特殊称号!”结果他大笑,捞过她耳语,“几岁了?我以为只有莹莹才看。要真是祸害,也只祸害你一人。”这样亲密的动作,又招来更多目光,咻咻地,羡慕的嫉妒的看热闹的都有,莫龄龄顿觉周围温度飞速窜升。


  将两人的椅背都放到最低,又抬起座位中央的扶手,江涛微微侧身,躺靠在她怀里,手臂横在腹部,脸全埋进了她颈窝。鼻息喷在她的颈项,沉重而且不稳,莫龄龄心里焦躁不安,频频看表,不时地轻声安慰,

“再忍忍,马上到了啊。”说道最后竟带了哭腔。


  微凉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腿,“…疼的是我,你…倒哭了,别人…在笑呢。乖,没事的…”


  他听起来虚弱极了,却偏偏是这样的声音让她镇定下来。


  剩下的时间,她一直陪他说话,想尽了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熬了一路,飞机总算着陆,在机坪缓缓滑行最终停下。因为情况特殊,通道连接好了之后,他们被安排先下机。他疼得很厉害,哪里还能走路,工作人员取了辆轮椅推着他出去,走的是特别通道,一路畅通无阻,远远地就看见顾展朋一行人等在那儿。


  医院,一路车子开得飞快。她陪在江涛身边,他疼得面色青白,两腿微微曲着,脸侧向她在的一边,眉心紧皱,汗珠不断的从额头滑下,一侧的头发被浸得透湿。她就这么看着,忘记了说话。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他微睁了眼,眼神有些涣散。


  莫龄龄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她早已发不出声音。

“…不要怕……顾展朋…不是在这儿嘛…”


  太害怕,太紧张,说不出话,也不记得之前在说些什么,此刻只晓得点头。


  之后,他仿佛是昏睡了过去,只是握着自己的手一路都没有放开过。


  接下来的程序快得惊人,从医院进口到手术准备室,周围簇拥着的人全数停下,莫龄龄抬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进去了。


  顾展朋这时正推门从旁边的准备室里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就绪。


  莫龄龄蹲下,靠近江涛耳边,轻轻叫他的名字。


  他费力地睁眼,意识却有些不清,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着她的眼神空洞,无助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十指缠绕,谁都没松手。


  顾展朋笑了笑,对莫龄龄说,“要不一起进去吧?你陪着,他也许好过点儿。”

“可以吗?”然后又重新低下头去,“我陪着你,好不好?”


  这回,他的思维终于逐渐清晰起来。“…休息一会儿……等我…出来……”


  他忽然笑起来,眉眼完全舒展开,嘴角微微扬着,除去青白的面色,真是好看极了。终于松开手,抬起抚过她的刘海。没有言语,不用眼神,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彼此便能读出对方的心思。她闭上眼睛,与他靠得更近,任那冰凉的唇在自己的眉心烙下印记。


  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一路紧张到现在的她才突然觉得全身像被抽空了似的,倦得连动动手指的气力都没有。


  手机在衣袋里震动,她愣了一会儿才掏出来接起,

“秦医生…”

“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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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秦韵通完电话,有护士过来带她去江涛的病房小憩。守在手术室外只会给人压力让人紧张,在哪儿等都是等,她要保存些体力振作精神才能好好照顾他。


  跟着小护士,一路走出手术区,穿过普通病院,忽然听见歌声。


  莫龄龄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下。

“莫小姐,还没到呢,这间不是…”带路的小护士一脸疑问的与她说话,莫龄龄却彷佛全然不知,所有注意力都被歌声吸引了去。


  那只是间极普通的病房,两张病床,一张空着,另外一张上躺着一位婆婆,床边坐着的大约是她的老伴儿,正拿着水果刀仔细地削苹果。两床被一张不大的桌子隔着,桌上架着台老式录音机,黑色,挺大,因为老旧,音质很差,甚至都能听见磁带转动的“咯吱咯吱”声。


  那么熟悉的旋律。老歌,她最爱的那首《俩俩相望》,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有何妨


  日与月互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间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她喜欢这样安静的旋律和歌词,却更爱原著金庸笔下的文字。曾经拜读多遍,却因时间久远而逐渐淡忘。此刻,竟毫无先兆的,记忆全数回来。

“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


  富贵哪能长富贵?日盈昃,月满亏蚀。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


  展放愁眉,休争闲气。今日容颜,老于昨日。古往今来,尽须如此,管他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好一个“吉藏凶,凶藏吉”;


  好一个“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


  好一个“管他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谁说不是呢,短短人生有那么多不如意,作茧自缚,只会被困于自己编织的牢笼之中,找不到逃生的出口。折磨别人,伤害自己。


  其实可以很简单,每天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而每个人也许对彼此都是一无所知。该是怎样的因缘,才让他和她,生出爱的情愫,一路走到今天。


  莫龄龄一贯是看别人的风景,体会自己的心情,不轻易用心、动情,对任何事都置身事外。直到遇见江涛,他究竟用了什么,解开了她陈旧到腐烂的心结,彻彻底底地改变了她。


  或者说是拯救了她更确切些。


  爱一个人,爱他的光亮,也爱他的阴影。原来,他就是这样在爱着。


  心中瞬间清明,亮堂起来。


  割阑尾,快一些不用半小时,慢则不出两小时,明明是个小手术,莫龄龄等在病房里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慢得难以忍耐。心一抽一抽疼得难受,莫名地就想起一句话,

“爱一个人就是要用生命抵死纠缠”。


  能与爱情同在的只有生命,其他的都是琐碎,不值一提。


  没来由得害怕,害怕极了。

第50章

以顾展朋的经验和技术,江涛在三刻钟后被推回病房。

一切顺利。被死死掐着的心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药力没过,他还睡着。莫龄龄在床边坐下,抬头数了会儿点滴,觉得有些头晕。因为一直带着隐形的关系,眼睛干涩的发疼,翻出药水滴了两滴润湿,才舒服了些。

她稍稍调整坐姿,前倾着身体,一手支着太阳穴,歪头看他。床上的人,那么安静地睡着。金色的夕阳光束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病中的他透着苍白却脆弱的英俊,没有了往日的清凛,倒有种干净的气质,虽然失了往日的性感,但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她看的出了神,秦韵的声音仍在耳边,挥之不去。她想过千万种原因,另江涛在初始改变主意放弃手术,唯独不曾想过是为了她。

不曾想过,根本想不到,哪里想得到!

水气一下子弥漫了眼眶,她拿手背狠狠抹了一下,眼角周围的皮肤最娇嫩,被擦得生疼。

忽然,浓密如蝶翼的长睫毛轻轻颤抖,好看的眉头紧蹙了一下,缓缓掀开眼帘。

刚刚恢复知觉,江涛一下子彷佛弄不清时空方位,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顿时清醒。侧过头来去寻找某个人,还好,她在,就在身边,低着头,非常专心地把玩他的手指,这才后知后觉得感到指尖痒痒地,反射性地便往回缩了缩。

莫龄龄手心的大手突然有了动作,她猛地抬头,对上的是他幽深的眼睛。

面前这个女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面色苍白得大概不比他这个病人好多少,衬得眼下的两片青色甚是明显。照顾了自己一路没休息,一直撑到现在吧。

“…龄龄……”是不是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一惊。

“看你声音哑的,很渴是不是?医生说你还不能喝水,”说着便起身从低柜上拿了棉棒,沾了水,仔细地给他的唇润湿,“疼吧,都裂开口子了…”

江涛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在他刚刚醒来,两人视线接触的瞬间,明明她的眼中波涛汹涌,可一言一行又那么平静。

太过平静。

他突然想起争吵那天,是有太多的情绪,压得她透不过气,只能逃离。很奇妙,一直怪她太狠心,说走就走,现在却一下子体会到她当时的心情。想拉她过来抱抱,却力不从心。身子只稍微动了一下,就牵得伤口疼痛难忍,重新跌了回去。

看他紧蹙着眉,手覆在伤口处,就知道是疼得厉害了。“是不是很疼?别动……”莫龄龄扔掉棉棒,扶他躺好,又掖了掖被角,检查了下点滴,确定没事才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把他的手放在手心,喃喃低语,

“你的手指真好看,每个都有小太阳,”她用食指抚过他被修剪得整齐光滑的指甲,又看看自己的,“我怎么就没有……有没有学过乐器?这样的手指要是弹吉他或者钢琴该多好。从小就想学弹钢琴,妈妈说太浪费时间,硬是送我去学了她喜欢的书法,结果啊…”她嗤嗤笑了两声,把垂下的发丝拨去耳后,又拢了拢,“我的衣服上天天都是泼墨画,最后妈妈只能放弃。”

她一直低着头,江涛看不见她的眼睛和表情,又无力起身,正觉得挫败,她竟突然抬头,眼中的波涛未息,似有无数情感在涌,却又清澈不浊。这样子的她是他没见过的,以前是知道她有所隐瞒,自己还能想办法慢慢探究因果。现在,拿捏不准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叫他担心。

“…龄龄…怎么…”话还没成句,双唇已被她用手指封住。

“你呢?小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很皮?是不是经常闯祸?……我的童年,”她微微一笑,不像平时那样,一点儿都不好看,甚至连嘴角的小梨窝,盛得都是满满的苦涩,“不太好……”

一个字一个字,一件事一件事,一年又一年,莫龄龄从没想过自己能如此平心静气地告诉他这些,没有难堪,没有自卑,没有顾虑,更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所以说,江涛,这就是我成长的环境,我并不如你见的那么坚强,那么独立,那么美好,甚至连莹莹都不如。对于你我,我爱被爱,却害怕给予;等我愿意给出我的一切时,又只想给你看好的,藏起丑陋的一面。我就是个子项矛盾并极其胆小的人,恨过我爸爸,却不敢当着他的面恨。我甚至羡慕你,至少你能把你的感受,你的不满在你爸爸跟前发泄。我连这都不敢,只会逃避,以为不闻不问,事情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自欺欺人到这地步,实在软弱得不象话。”

她别开脸,眼神又重新落到他的手上,“这就是我,你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指尖在他掌心,沿着纹路游走,瞬间,江涛只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下,一滴,又一滴,仿佛止不了,收不住,将他的手心盛了个满。

心痛,痛极了,比伤口还痛,带着全身痉挛的那种痛,连呼吸一下子都困难起来。他咬牙挣扎着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的同时,反手交握她的手指,轻轻一带,没等莫龄龄反应过来,就落入他怀里。跌得措手不及,力道自然不受控制,这样一下撞在他的腹部,只听得头顶上是低低地□□了一声,身子猛地一颤。

她呼地惊叫出来,“压着伤口了是不是?……”用手肘抵着他的胸膛,想要减轻在他身上的压力,背上却覆上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隔着薄薄的衣衫,那只手那样凉。

“…别动…别动……嘘…不哭了……”

明明是哄着她不要哭,她却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像小孩子磕着碰着了,大人一哄,哭得越发来劲儿。见劝不住,江涛也没再多言,只是揽紧了她,尽管这个动作让伤口处叫嚣得十分厉害,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哭,就痛快的哭吧,积压了那么久,该有多疼多难受,得次机会,全都发泄出来,不枉他之前受得那些病痛折磨。很快,他胸前的病服就透湿了个彻底。

再坚强再能伪装的女人,还是水做的。嘴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虽然与他此时的面色实在太不协调。

怀里的人终于只剩抽噎,还不时扯着他的已经湿搭搭的病服往脸上抹,

“这样能擦干么?……”江涛抬手伸上自己的袖管,“换袖子吧,这儿干。”

哭也哭完了,顿时轻松不少,像是胸口堆积着的那些沉甸甸的东西,现在一股脑儿的打包丢开,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

“噢…”脸上这样子怕是真见不得人,莫龄龄也不和他客气,抱起他的胳膊便蹭。江涛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却牵动伤口,疼得直倒抽凉气。

“你别动别动,也不准笑!笑话我就得受罪…”她也倒没起身坐好,只是动了动身体,避开他的伤处,依然趴在他胸口。

江涛还是一下一下撸着她背,“累不累?”

“恩。”

“上来睡一会儿?”

“恩”

人却趴着一动不动,在江涛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睡着的时候,听见她说,

“江涛,我的生命不要长,只要好,可是,没了你,怎么能好。以后不准再做这样愚蠢的决定,看着你疼,我也疼得快要死掉了,要是真出了事,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敢想。”

她的话里透着疲惫,还有恐惧。他捧起她的脸,吻去半干的泪痕,“傻……”

最后,在她还没来得及爬上他的床,顾展朋已经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她半趴在江涛胸口,江涛用没打着点滴的手从背后揽着她的姿势。

“象话吗这!!江涛你在不老实,伤口开了有你苦头吃!!”

一听顾展朋的声音,莫龄龄才像触电般地跳起来,脸上绯红一片,视线落在别处,谁也不敢看。床上的人倒是一脸不爽,只怪刀口处着实疼得厉害,不然他早摔门带着她走了。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次进来,就好好修养吧,其他检查也都做一做,特别是你那只胃。”

江涛也没接话,自顾自闭目休息。

“莫小姐也回去休息吧,顺便也带点他的换洗衣物。”

这么一提醒,莫龄龄才恍然大悟,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恐怕实在不好看,低下头在他耳边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就匆匆逃走。在外面吃了东西,回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收拾了点他的衣服,便又迫不及待地往回赶。

一刻也不愿在与他分开。

这间高级病房,床看似是比普通病床要大一些。莫龄龄和衣缩在他怀里,靠得那么近,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全都是他的味道,从鼻孔钻入,吸入肺里,顺着血液循环,流便全身。

“江涛?”

“恩。”

“我们以后尽量不吵架。”

“恩。”

“就算我们吵架了,也不要轻易说分手。”

“恩。”

“不要有欺骗隐瞒。”

“恩。”

“不许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恩。”

“你挣很多钱的是不是?”

“恩?”

“我希望你能够挣钱养家。”

“…恩…”他就快忍不住了,“龄龄,别惹我笑,伤口很疼。”

“噢…sorry…可是我的那个考试真的很变态,我不想…….”

剩下的话让他堵了回去。他轻轻轻轻啄她的唇,“我饿了。”

“唔…你还不能……唔唔,等……你通气了没….”

“什么?”

“…通…”

回答她的是更深更密的吻。

理性的嘴,感性的心,徬徨的爱,一路相互扶持,俩俩相望,最终都有了美好的归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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